王小真的天空

美容院見聞錄

美容院是婆婆媽媽的交誼場所，也是鄰里訊息交流中心，我在美雲的小小美容院裡聽了不少故事，看看別人想想自己，還真要惜福感恩啊。

美雲的美髮手藝不錯，待人也親切周到，開業十年來口碑甚佳，每週輪休日她都還繼續進修學藝更求精進，因此有許多固定的熟客照顧生意。美雲原本在大馬路上租屋開店，因原地改建大樓而遷至巷弄內，但依舊要預約排隊等候，才能洗頭吹整美髮。我定期會去美雲店裡洗頭、護髮或染燙，知道美雲先生從事工程修護，生了兩個小男生，大的帶在身邊上幼稚園了，小的還在南部由公婆幫忙照顧，小夫妻十分努力工作，希望可以在台北擁有一爿小小的店。看美雲以專業謀生，洗一個頭前後約花1小時才拿130元新台幣，一天要站著工作10小時，房租一個月就要28 ,000元，生活確實是艱辛啊！所以，我去美雲店裡雖是消費顧客，卻以朋友相待，聊聊天彼此關心，也算是緣分啊。

老人家的腳趾甲

那天，趙婆婆做好頭髮還要修剪腳趾甲，美雲幫她雙腳先泡熱水，再一一挑出趾縫的污垢，然後細心的為她修剪泛黃暗沈又硬灰的趾甲。我好奇的問：「剪好腳趾甲還要塗指甲油嗎？」趙婆婆嘆口氣回答我：「不了，剪過就好。年紀大了，連腰都彎不下，腳趾都剪不到，只好麻煩美雲啊。」美雲很有耐心的幫婆婆修好腳趾，再擦乾套上鞋子，送婆婆出門。我看了心裡有一絲悸動，美雲能贏得趙婆婆的信賴固然是好，但趙婆婆為何不願讓兒女替她修剪呢？抑或孩子不知道她老人家有此不便？老人家非不得已，有誰願意花錢找人處理此細微小事？

指甲確實是末節小事，反躬自省，我關心過老人家嗎？我一向手腳指甲都自己修得短短的，整潔衛生至上，孩子小時候也定期幫他們剪得乾乾淨淨，但是老人家的指甲呢？在老爸和公公住院時，我曾經替老人家剪過手指甲和腳趾甲，又硬又厚，腳底有厚繭胼胝，指甲面上有條條灰紋，指甲剪清脆的聲響在我指間劃過，那是我和老爸及公公最親密的接觸了。

回家後，我興致勃勃的伸出腳丫子對小女兒說：「我累壞了，來替我剪指甲吧。」沒想到小女兒竟然只丟了指甲剪給我，說自己動手吧。看來敬老尊賢教育不成功，該怪孟子當年只說：頒白不負戴於途，五十可衣帛，七十可食肉，完全沒提到也該替替老人家剪剪指甲啊。

就是要美麗！

每個禮拜都會在美容院碰到張婆婆和李媽媽，她們固定會來找美雲洗頭髮做造型，因為愛自己，打扮美麗就要從「頭」開始。

張婆婆很勁爆的說，她是全台灣最資深的「已婚處女」！據婆婆自己說，半個世紀前，觀念傳統民風保守，爺爺不能「人道」的事，她根本不能言說，也無處申訴，別人揶揄她沒有生養孩子身材好，別人羨慕她和爺爺鶼鰈情深感情好，其實她曾經滿心怨尤，有苦說不出啊！外人不知道爺爺脾氣並不好，但是少年夫妻老來伴，歲月悠悠，湊合著也都過了一生，實在沒什麼好計較的，近來爺爺輕微中風，火爆脾氣溫和多了，更仰賴張婆婆照料。張婆婆悠悠地說：不用跟老天爺講道理，只要多愛自己一點，讓自己健健康康、漂漂亮亮的，每個星期能夠到美容院來，打扮美麗，就是快樂幸福！

相對於張婆婆沒有生養兒女，早已無怨尤，雲淡風輕的只想多愛自己一些，李媽媽可是生養了四個孩子，但是李先生因病猝逝，兒女都成家立業自立門戶，就留老媽一人獨居，守著老伴兒和她共處的老房子，當年兩老茹苦含辛掏盡所有的送孩子出國，現在孩子各自在美國定居或嫁到外地，李媽媽就自個兒清靜又自由的獨居，只空留回憶，每到週末來美容院做頭髮，打扮漂亮，她說是給自己放假休息一下。我問李媽媽：孩子放心她一人獨居嗎？李媽媽說：「有電話聯絡就可以啦！」也許李媽媽與她的孩子比較豁達，看得開吧。在我的認知裡，也曾有醫學統計，與家人同居，應該是比較健康快樂的吧？

我想有家人同住，最起碼相互有個照應，生活也熱鬧些。這星期就碰到一對母女一起來燙髮、染髮，感情好得令人嫉妒。美雲還說我婆婆每次回台，都會和我一起去洗頭，才真是令人羨慕感情好呢！其實，我真正嚮往的是幾代同堂共住的生活，像住在金門的外婆和大舅一家子一起生活，外婆已 101歲高齡，四代同堂一家和樂，外婆依然康健耳聰目明，天天梳洗打扮，髮髻都還要抹茶油呢，多棒啊！年紀再大，美麗還是一定要的啦！